社会影响:饭圈组织的利弊

饭圈文化的影响是深远而多元的。你,“被追星”了吗?

Cynthia
Cynthia  

饭圈团体作为一个个“组织”或者说“社团”的存在,对于青少年的发展有不同方向的影响。影响其一,也是最直接的,是社交的过程。在参与这个组织的工作的时候,必定要和人有交流,在交流的过程中会有熟人也会有陌生人;有下属,有平级,也会有上级领导。在与不同的身份的人共同工作的这个过程当中,可以加强社交能力,积累社交经验,为以后在走入社会后的工作做好准备。同时,也会有组织协调、团队协作能力的提升,因为在安排集体活动的过程中必定会需要一个人的组织协调能力。即便是最底层的普通成员,也需要和他人共同协作才能完成工作。这一切在将来都会再次在工作生活中被用到。另一方面,这种组织的存在可以增强青少年的团队意识以及责任意识。当青少年处于团队之中,为这个团体做贡献,并且能看到自己的贡献形成最后实质性的效果的时候,他们会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会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团队的一部分。这些团队意识和责任意识可以帮助他们在一个团体中更好地做好自己的部分履行自己的职责。

在2020年的一月到二月,也就是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饭圈团体屡次捐赠防疫物资支持武汉抗疫。饭圈团体除了在于微博上为自己的偶像打榜应援之外,也会对于社会公益作出贡献,而捐赠物资即是其中的一部分。抛开饭圈团体的“网络骂战”现象不谈,这种主要用于追星的组织群体也可以对社会作出积极贡献,这对于社会是一种正面的影响。

但是,饭圈文化本身的深远影响也导致了一些问题。笔者曾以为,这些问题仅限于以下情景:一部分青少年成为饭圈中的“加害者”,以言语辱骂、攻击的方式伤害其余的一部分“受害者”。饭圈的认知尽管片面,但吵架的双方应该基于一定程度的共识,或信息共享。

然而,实际的采访结果让笔者的研究团队大跌眼镜:在参加平均时长为15分钟的深度访谈的30位受访者中,只有两位单方面的接受了网络暴力和辱骂,而其他则均作出了不同程度的回击,或是其他导致冲突升级的行为。在王一博粉丝的内部群中(共158人,其中123人给出答复)每人平均每天用于“控评”,“反黑”,“狙击对家”等大量重复且枯燥的工作的时间为1.36小时,而群内不乏初三高三的学生。群内的狙击对家是一项有系统性以及组织性的活动,但是填写调查的人并未明确意识到用污言秽语对对方进行人格攻击这一行为的不合理性。访谈收集到的故事里,绝大部分受访者都认为饭圈行为“太闹心了”、“非常不成熟”、“快要完蛋了”,但是却并没有明确发现“炸号”、举报、吵架等的做法的错误之处。在粉丝群的调查中,承认曾在与对家进行“骂战”或者“集资战”之后有过明显影响生活的负面情绪的受访者为101人,约为82.1%。受访者柠檬在提起被言语辱骂的过去时说“微博是一个令人无语且生气的地方”;受访者兔子在网上看到偶像被中伤时“会不开心,生气,会骂回去”,认为那些发表人身攻击的人们“故意挑刺儿”。这样奇异而又合理的双重性让研究团队意识到,施暴和受害的边界实际十分模糊,参与网络暴力的青少年通常也是受到网络暴力的人,这样无止境的无意义的争吵又反过来加剧了辱骂和争执的现象。

采访里,许多青少年都提到一个“领导者”的概念:用微博超话的语言叫做“大粉”或者“小主持人”。这个领导者极大程度地引导了青少年在饭圈的行为——受访者小飞侠和困困告诉团队,她们因为经济能力受限,没有办法买很多并不便宜的专辑,因此被这样的领导贴上“白嫖粉”的标签,最后被驱逐出这个粉丝集体。经济条件稍好一点的左左和晚晚则告诉笔者,“爱他就给他打钱”这个思维虽然非常畸形,但是她们在看到这样的帖子的时候也会被“习惯性的牵着走,直到打了特别多的零花钱才会反应过来”。“你会意识到,30张专辑和10张专辑根本就不应该被用来量化对于一个人的喜爱。”受访者灯笼这样说道。“我就是看到有的大粉在那里宣传说‘你如果不买10张专辑就不配当粉丝’,我在下面发帖说这不应该,任何欣赏作品的人都应该被尊重,然后我就被从那个粉丝群踢出去了。”灯笼指出的现象无比荒谬,但它确实是大多数“领导者”为了让明星的经济价值更高,用来煽动粉丝消费的说辞。而再次令团队感到意外的是,这样的领导者也是同龄的青少年:舞舞就告诉团队:“我给我的爱豆买了一万多了,你们这种只买了几张专辑的怎么可能算真的粉丝?”在成员惊异的眼神里她又坦然地回答:“我是大粉,都是我号召大家冲业绩,没什么人敢骂我。”从访谈结果来看,舞舞并不是个例。这样的领导者常常会夸大销量或粉丝集资对于一个明星的作用,不停地强调粉丝集体的使命,组织并号召听话的孩子们去举报花很少钱,或者不花钱的粉丝。舞舞和灯笼帮助笔者解构了这些领导者的思路:引导粉丝用金钱或是粉丝骂战中的战斗力来量化对于一个明星的喜爱,引导粉丝互相攀比,从而有了粉丝直接的阶层差异,某一些是大粉,某一些是白嫖粉,也因此产生了开除粉籍这种荒谬的说法——在法治社会里,我们几乎无法想象该如何剥夺一个人喜欢别人的权利。

那么为什么这些家境富裕,头脑发达的青少年们会被别人这么快就操纵利用起来呢?受访者伊芙,小梦都告诉笔者,很多的言论会有导向,慢慢就把你往某一个方向拉了,吵完了自己走出来才发现不对劲;有时候也很难意识到,很多人看似有理有据的说理得出结论,但是它都是目的性找支持自己结论的证据或者编造一些关于人们不熟知领域的知识。这样相当情绪化的情感一旦被利用,凝成一股矛,就会造成不可逆的后果。这恰巧与《媒体是如何操纵大众的》一书中的一句话不谋而合:别有用心的论述,错误的推送和恐吓机制最后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Reference:

  1. Marwick, Alice, and Rebecca Lewis. "Media manipulation and disinformation online." New York: Data & Society Research Institute (2017).